我爱我年少
2001年05月29日12:58:44 网易报道 雨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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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有一天我会年老,
岁月无声,绽一朵微笑
抚我菊般面容,
摇椅轻摇,摆渡寂蓼。
我说,说了又说
宝贝宝贝,闭上眼睛
黑暗滑入黑暗
湮没时光的视角
纵深处,有汹涌波涛
记忆里,植一株忘忧草
阳光普照,嬉戏胡闹
金色的温暖在手臂上蜿蜒
爬过光滑的额
顽皮的乖,我爱我年少。
--我爱我年少
高尚的雨衣
小的时候,有一种军用雨衣很常见,军绿军绿的颜色,出奇的宽大,外婆家里有一件,就挂在仓库门外,让人感觉十分踏实。
相对庞大的事物映射到眼中,人们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很盲目的崇拜心理,虽然有时只是瞬间。小孩子当然也不例外。于是,那件雨衣被无数次地强拉进我们的游戏,充当一切类似于高尚的角色。
“我演丢了钱包回不了家,在雨里挨浇的,你演雷锋。你,你……当观众吧!”我给表弟妹们分派着角色,之前小姨刚刚给我们讲过雷锋的故事,只等着大雨来临,便各自入戏。
雨季的天空,乌云密布。
朦朦细雨,片刻就变成了大颗大颗的雨点,黄豆一样的砸下来。我很入戏地在雨中徘徊,发愁的同时,瑟瑟发抖。一会儿,“雷锋”走过来,披着雨衣,那大袍一样的雨衣几乎有一半拖在地上。几句固定的对话后,那拖泥带水的雨衣就披在了我身上,同样半拖着。这时我会十分真诚地面露感激,表明雷锋作好人好事救了我,然后我下场,一幕戏结束。最后拉着已经没了雨衣,浇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“雷锋”向观众们敬礼谢幕,他们躲在堆放柴禾的木棚里,遮风避雨的拼命鼓着掌。
雷锋的扮演者们是要按照年纪大小依次轮流的,等候上场的人都是一个模样,伸长了脖子观望着,跃跃欲试。而我是所有人的姐姐,只好永远演丢了钱包在雨里挨浇的人。
之后,我们这一群小孩同时不同程度的感冒,害苦了外婆。
前几年再回到外婆家,还是那件雨衣,看上去却又小又破,全没了从前崭新宽大的样子。厚厚的尘埃,如岁月般均匀地遮掩了曾经风光的一切,应该是很多年没人穿过了,却依旧在仓库门外挂着。也许外婆不在了,就没有人去在意这些琐碎的事情了。
娃娃与狗MM
我七岁之前的印象里,狗比狼还可怕。狼不会从故事里跳出来,外婆家的狗却是每天在眼前晃的,而且任何一条看上去,都比当时的我强壮得多。它们呲牙咧嘴,狺狺的吠着,看家护院,尽职尽责。每次从它们身边走过,我都会死死地拉住外婆的衣角,战战兢兢,左躲右闪,据说步态难看至极,无法形容。总之,要走得远了才放得下心来,攥足了一手的汗,两腿发酸。
然后,就是那条狗娃娃。它的妈妈打盹时被一只硕大的老鼠咬伤了喉咙,伤重不治。外婆抱着它走进屋来,对我说,“给你一个妹妹抱抱。”小狗倚在我怀里,墨一样的眼珠水汪汪的,呜咽的声音低低细细,惹人怜爱。
“姥姥,叫它妹妹呀?……”从此,“妹妹”就成了我的影子,它虽然只是一条刚满月的小狗,对于只有几岁的我来说,抱着它却也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,跌跌撞撞的,偶尔我没有抱住它,失手将它摔了,它翻个身,抖了抖身子,就又撒起欢来,眼睛依旧纯洁温柔,没有一丝责怪。我满心的过意不去,将它抱起来左看右看,直到最后,它被我弄得不耐烦了,挣脱着跑开。
有我的眼里,它实在是个谜,我爱吃的东西它都能吃;它也会跑,而且比我跑得还快;偶尔它也生病,感冒的时候它还会打喷嚏;那么我很怕高,它也会怕高吗?我决定试试。
我将它放在一个篮子里,它乖乖地伏着,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。天气很热,“妹妹”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,急急地喘。搬过凳子,我踮着脚尖,终于将篮子挂上了晾衣杆,然后我跳下凳子,开始观察它的反应。“妹妹”懒洋洋的趴着,对当时的处境丝毫不知,昏昏欲睡。我只好在下面大声的唤它,希望引起它的注意。它条件反射地一下坐起来,四下张望着寻我,篮子被它几个动作引得剧烈地摇晃,骇得它“呜呜”地低声叫着,双爪紧紧地扒着篮子边沿,可怜巴巴地望着我,一动也不敢动,神色慌张。
我终于明白它同我一样,恐高。赶紧将它抱了下来,它在我怀里筛糠似的抖,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心脏“砰砰”地剧跳,象是马上要跳到我的手里。我后悔得一遍遍发誓,再也不拿它开心。
可是没过多久,我就因为另一次的好奇将誓言忘到了九霄云外。
小的时候喜欢转圈,转过后头晕晕地,走起路来东倒西歪。“妹妹”会不会头晕?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好奇的问题。说做就做,我抱起它,开始一圈一圈的猛转。一会儿的功夫,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,跌坐在地上,费力地定了眼珠,看“妹妹”的反应。我猜它的反应应该和我差不多,身边的一切都因为旋转而模糊,它似乎有些懵了,先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然后试着迈开腿走路。它一定是想如往常一样向前走,腿却不听使唤,螃蟹一样,横着移动起来,由于移动速度不受控制的快,几步下来,它便歪倒了,姿态滑稽,我顿时倒在地上,哈哈大笑,直到现在,我还能回忆起当时“妹妹”的可爱模样。
后来,妈妈来领我回家,我坚持要带上“妹妹”,可当时楼房里规定不允许养狗。外婆只好将“妹妹”藏了起来。
我哭了又哭,哭得司机都烦了,如果我妈妈不在,我想他是会忍不住要揍我的。
回家后不久,外婆打来电话,告诉我“妹妹”死了。我并没有表现得十分伤心,一个小孩子很难拥有持久的热情。也许是因为它并没有死在我的面前,也许是因为隔得时间长了,我对它的感情由浓转淡,只是,直到现在,我还能想起它的样子,全身乌黑,只有四只爪子和尾巴的尖是白色的。
后来我想,它的早夭其实与我有着绝对的关系,我当时那么喜欢它,几乎倾注了一个孩童所能付出的全部热情,用来关注研究它的一切,不愿与它有片刻的分离。只是没想到我的乐趣带给它的原来是无尽的惊吓。
渔翁得利
那是一束塑料花,绿叶,红的黄的花俗而喜庆的开放,过去的照相馆里常有这样的道具,可以用来更好地衬托人们的微笑。
摄影师阿姨将花放在我手里,拍了拍我的脑袋,用肢体语言来夸赞我的乖巧。表妹单纯快乐地紧挨着我,那天我过生日,合不拢嘴的开心。
一切都很好。
镜头对准了我们,阿姨藏在相架里,手高高的扬着,下一步,她应该捏一下手里的橡皮球,如果顺利,那将是一张多完美的相片。
可惜人生不如意,十之八九。表妹哭了?!
她先是用手来拉扯我的塑料花,拉不动,开始抽抽嗒嗒的哭。大人们纷纷围过来,表妹的话平时说得就慢,哭的时候更是口齿含混,表述力极差。所以除了我,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哭,可是我选择倔强的站在那里,一声不吭。
后来,我一赌气将花藏到了身后,知女莫若母,我妈妈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戏,开始作我的思想工作,理由无非是什么妹妹小啊,妹妹不常拍照。可那束塑料花的魅力非同一般,它让我舍弃了一切尊长爱幼的美德,就是不肯放手。
妈妈终于不耐烦了,将花一把夺过来,塞到身旁一边看着事态发展状态,一边“嗯啊”哭着的表妹手里,表妹立刻破涕为笑。她拿着那束花喜不自胜的样子气得我火冒三丈,唯有大哭才能表达我的气愤和委屈。显然,妈妈早已料到这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后果,气冲冲地把我拉出照相馆,随手捡了一个小树枝,在我面前晃了几晃,我就立刻乖乖地收了声,依旧跟着她走了进去。
最后,大人们很公平地解决了这场塑料花之战,本来我们姐妹的双人像,硬是塞了表弟进来同照,他神气地站在我们姐妹的中间,而塑料花则被他大模大样的拿在手里,结果我们姐妹两个全都眼泪汪汪的,摄影的阿姨怎么也逗不笑我们了。
后来上学的时候学到了“鹤蚌相争,渔翁得利”,我领会得出奇的快。
郎骑竹马来
那个叫小旭的男孩子姓裴,从识字起,我一直想当然地把他的姓氏写成培,上二年级的时候,他为了证明那是错误的,特意给我看他的作业本,“笔划也太多啦!”我埋怨个不停。
我和小旭决对是战友,打出生那会儿就是了。在托儿所里,我们是最爱哭的两个孩子,阿姨被我们弄得很烦心,索性把我们放在一个摇床里拼命的荡,屋子也不大,摇床从南墙荡到北墙,再从北墙荡回来,“咚咚”的响,居然还真奏效。只是后来妈妈很后怕,她担心我会脑震荡。
我们住同一个单元,他家在我家的楼下。夏天的时候,楼群里很热闹,小孩子们穿梭着跑,玩各种各样的游戏。
我们玩“官兵抓强盗”,我跑得慢,有一次就要被抓到了,结果他从横里穿出来,几乎是把自己送到了对方手里,然后冲我喊:“燕子,跑啊!”我被他吓得呆住了,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,看着他,然后心里一颤,直到现在我还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一瞬间心灵的震撼。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,相关的所有细节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,可是岁月能够磨蚀记忆却无法磨蚀心灵。
那个年纪当然不可能存在任何复杂的情愫。我想,那是一种很单纯的感动,却是人生中属于我的第一次感动。他希望我能够跑掉,哪怕牺牲他自己,对于一个孩子来说,这很伟大了。
抓人的小朋友一直扯着他的衣角,而他费力地阻止着他继续立功,神色急切,“燕子,快跑,快跑啊!”我当然没有跑,最终和小旭一起被他们双双捉去坐牢,所谓坐牢就是在地上画一个仅容人站立的圈,以圈为界,犯人站在里面,不准出来。小旭站在里面,有些英雄气短,百无聊赖地看我弟弟玩弹珠。而我则在他旁边的牢房里休息,刚才的疯跑消耗了我太多的体力。“刚才我本来都救了你了,你怎么不跑?真是的。”“我累了,想歇会儿,不行吗?”“哦,那你不早说,干脆让他们捉了你不就行了?”“那我让你救我啦?”“……!”后来他说他当时差点没让我那付不识好人心的样子给气死。
再后来,他去了西安,我们差不多有四年没见面了。他的伊妹儿有时湖蓝,有时天蓝,他说多象托儿所里的天花板,那会儿咱们肩并肩的哭啊。然后他说他还好,学校里也有MM宠他,只是打羽毛球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趴在四楼的阳台上喊加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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