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欧根尼的桶(6)
2001年08月21日10:18:14 网易报道 玉骨
(6)惊心动魄的一刻,天啊。
田戈在第二天乘飞机走了。在机场他紧紧拥抱我,在我耳边说:“等我,我一定回来娶你。”我使劲点着头,给他,也给自己信心。
当飞机从我头顶的蓝天上掠过,我发现他对于我的意义不过是一颗出现比较频繁的流星,划过天空时给我带来短暂的光亮,消失后,一切重归寂静。
我回到家,打开好几日没碰的电脑,上线。哈瓦那灰色的小人像在右下角寂寞地闪动着。点击后只有3个字:想你了。
我回复:“在线吗?”没反应。看看那句话的时间,是昨天晚上01:50,彼时我正在田戈的怀里沉沉睡着,两人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在一起。而小哈在网络那一端孤独地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。想到这个场景,我莫名涌起一丝愧疚。我断了线给小哈的宿舍打电话,没人接,她总是不在。我忽然就觉得身心疲倦,疲倦地只想再次睡去。
于是我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欧亨利把我弄醒,它用鼻尖拱我,发出呼哧呼哧地声音。我看看窗外,天色已晚,自己已经睡了快5个小时。我爬起来倒了些狗粮给亨利,再次往小哈的宿舍拨电话-------还是没人接。有人敲门,我犹豫了一下,想着要不要去开------自己是懒得见人的,但也许是小哈呢?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往门口移动,伸手打开了门。
小哈在黑暗的楼梯道里向我微笑,手上抱着超市的大纸袋,探着头往房间里看:“我可以进来了吗?……你的爱人,他是否已经走了?”
我笑了:“死小哈,还有谁?你就是我的爱人啦。”
“少来,哼,早忘了我吧?……”小哈神气活现地挤进门来,马尾巴一晃一晃。我伸手打开灯,房间里一片光明。
小哈带来了很多好吃的,我和她一人拿了个烤面包蜷在沙发上啃,影碟机里放着西班牙电影《关于我的母亲》。小哈边吃边说:“我去过那个桶里面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那个地下同性恋俱乐部啊,第欧根尼的桶。”
“真的!!”我表情做恐怖状:“你没失身吧?”
“哪能。那里面啊,太不好玩了,和我想的一点不一样。”小哈摇摇头。
“你该不会是一个人去的吧?”
“你没看出来?我一贯英雄虎胆。”小哈咯咯笑:“进去的时候比较惊险,我那天穿了很男性化的衣服,戴了棒球帽,平底布鞋,在酒吧门口做等人的样子。凑巧两个人从街那边过来,手拉着手,我一看是女的!一晚上就看见这两个女的了。她们一进门我马上跟了进去,装得象一伙一样-------那门童看了我好几眼,但最终没伸手拦我,哈哈哈……”
“那里面什么样?”听她这么说我来了兴致。
“很普通啊,很普通。”小哈叹口气:“我很难打进去。女的太少了,有也是成对的,所以我一个人就显得很奇怪。酒吧里光线特别暗,很多男人扎堆在聊天,有几个男孩子……真的非常漂亮,比女孩子还好看。”
“这样的男孩子是会很吃香了。”
“是,”小哈点头:“我最近跑到图书馆里去翻阅了不少这方面资料,男性同性恋者的行为方式是很独特的,他们接头都有固定的手势,而且是不是做这个的一眼就能看出来------后来我在里面越呆越不自在,主要是服务生开始怀疑我,眼神都不对了。”
我正色对小哈说:“拜托,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,真的很危险。要去,也要叫个伴一起,不然很难说会出什么事情。”
小哈斜我一眼:“找谁啊?你?你尽在温柔乡里了,我还是不讨这个厌为好。”
“你指田戈?他和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嘿嘿,有什么不同?唯一不同的是他地位比我重要多啦!”小哈不屑地仰头咬了一大口面包。
我笑笑:“对我来说,他没有你重要,
我们的友谊可能是一辈子的,而他,随时都可能从我生命里消失,他并不属于我。”
“那属于谁?”
“目前来说,属于他妻子。”
“什么?”小哈从沙发上一下弹起来:“什么什么???我没听错吧?------他妻子!!”
“是啊。他是结了婚的人啊。”
“我的天哪!”小哈扔掉面包抓着我的肩头摇晃:“莱茵、莱茵、莱茵!你没发烧吧?你没病吧??你没骗我吧???你昏了头了去找一个有妇之夫?……”
“少发疯了。”我打掉她的手,脑袋被她晃得晕忽忽的:“有妇之夫怎么啦?观念这么落后。再说,他保证他会离婚的。”
小哈跌坐在沙发上,脸上一副怜悯和难以置信地表情,她摇着头看我,眼神好象在看一个白痴:“莱茵,这是你说的话吗?是一个比我大3岁的、写出那么多有头脑的文章的作家莱茵说的话吗?求求你有点新意好不好?你这种做为简直比市井妇女还不如。”我冷静地看着哈瓦那:“你以为我昏头是吗?错。我比谁都清醒。这个男人是我喜欢的类型,我喜欢了,所以我才要。至于将来我没有太多去考虑,他能离婚也好,不能离婚也好,说真的我并不太关心。人生短短几十年,有想法的其实就那么几年,可以有能力去爱的,也就那么几年,太不容易了。我不想任何形式上的东西来束缚我感情的纯粹,至于别人,随他去吧,我管不了。”
小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:“抛开人类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来说,你觉得一个女人一定得要和一个男人才能共渡一生吗?这种结合方式先进在哪里了?”
我忍不住笑了:“小哈,你不要拿这么复杂的问题来考我,我这可都是大白话,怎么想,怎么说。你居然敢批评我没新意,我靠。”
小哈叹了口气,算是苦笑了一下:“现在我可知道你啦。莱茵,你这个大傻瓜,过得还不如我呢。”
我把水杯递给她,看她忧国忧民的样子乐:“来来来,小哈同志,喝口水缓缓气先。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啊,但我总不能和女人过一辈子对吧,那可真成同性恋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啊?”小哈不服气地皱鼻子:“告诉你,我看资料上说了,很多同性恋都是后来才慢慢发现的,主要是没人诱导。”
“有个最简单的办法。”我笑嘻嘻地告诉她:“同性恋是有体肤接触的是吧?你想象一下,一个和你很要好的女朋友,你们俩互相伸手慢慢抚摩一下对方,什么感觉?……”
我咬着牙齿瞪大眼睛看住小哈做颤抖状:“你没觉得甜蜜吧?是不是感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?……哈哈哈!要有这感觉那就一准不是同性恋啦!”
小哈被我的样子逗笑了,她做势扑过来说:“那我来抚摩你啦,来啦来啦,看你肉麻不?……”她伸出一根手指从我额头上开始往下滑,凉凉的:“你的额头!你的鼻梁!你的下巴!……”她笑着,手指顺着皮肤慢慢滑过我的脸,脖子,一直到我胸前的第一颗纽扣那里,停住了。
她没有再继续,而是把手指放在那个位置呆呆地看着,象是在研究纽扣上花纹。
我低下眼睛看着她头顶的黑发,忽然觉得有点紧张。我们就这样僵持着,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,没有人说话。
半晌,小哈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:“莱茵,我最近找了份工作,家教。”
“干吗?缺钱了?”
“不是,我想攒点钱下来,等毕业论文写完了,我们一起出去找个好玩的地方好好玩一下,你说好吗?”
“好的,等你把毕业的事情忙完。”
小哈抬起头看着我皱鼻子笑了笑,又是那副猫的表情。她坐直了身体转头去看电视机。我闭上眼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,胸口那一点,仍然感觉凉凉的。 本文相关内容: 『离婚是个人隐私吗?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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